一個尋常的午后,我正在家里的陽臺晾曬衣服,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熟悉的旋律,“落花滿天蔽月光,借一杯附薦鳳臺上……”那是舊時最熟悉的粵曲,自從爺爺走后,我再也沒聽過。一曲未完,我早已淚盈眼眶,陽光穿過屋檐灑落在我身上,遠方的風帶來了舊日回憶。
爺爺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農(nóng)民,一輩子都在圍著家里的幾畝地轉(zhuǎn),但卻有一個很特別的愛好,那就是喜歡在閑時聽粵曲。每天忙完地里的農(nóng)活后,爺爺就會打開家里的電視機,找到放粵曲的電視頻道,坐在那張搖得咯吱響的老搖椅上聽他的粵曲。聽奶奶說,那搖椅比爺爺?shù)哪昙o還要大,是爺爺?shù)母赣H留給他的,爺爺很是寶貝,從不肯輕易給我們坐。
村頭巷尾的人都知道爺爺愛聽粵曲,常常打趣他,說他是地里的“文化人”。爺爺從不把這些話放心上,總是在得閑的時候在屋里靜靜地聽著他的粵曲,暫時忘掉田里的活兒和各種家長里短,沉浸在粵曲的世界里。所以被爺爺一手帶大的我,童年的很多回憶都與粵曲有關(guān)。
兒時的我,是不愛粵劇的。因為爺爺愛聽粵劇,常常要和我搶家里電視機的遙控器,而我每次都搶不過他,害得我看不了喜歡的動畫片,我和粵曲就這樣結(jié)下了“不解之仇”。小時候的我常常忍著無聊陪爺爺聽粵曲,為的就是盼著他聽曲睡著了,悄悄拿走他手里的遙控器換臺看動畫片。但經(jīng)常是我聽得睡著了,爺爺把我抱回了床,電視機里的粵曲聲還在屋里回蕩。
有一次終于被我逮到了機會,許是爺爺下田干活太累了,粵曲沒聽一會兒,就在他的搖椅上睡著了。這么好的機會,我肯定不能放過,一邊給自己壯膽,一邊偷偷去拿遙控器。這邊遙控器還沒到手,那邊窗外的蟬仿佛約好一般突然響起陣陣蟬鳴,我就這樣當場被爺爺抓包了。最后動畫片沒看到,還乖乖地陪著他聽了好幾天的《帝女花》。
后來在外打工的父親給爺爺帶回了一臺老人收音機,里面下載了很多粵曲,從那以后爺爺就不再和我搶電視機了,整天抱著那臺收音機樂悠悠地聽他的粵曲。而那粵曲聲不僅縈繞在家里大大小小的角落,也隨著爺爺走出了家門,落在了每一塊被爺爺汗水澆灌過的田地里。
我曾問過爺爺為什么那么喜歡聽粵劇,他總是笑而不答,仿佛在守著什么秘密似的。后來我才從奶奶口中得知,爺爺年少時因為家里窮輟學,一直遺憾未能完成學業(yè)施展抱負,而粵曲就成了他心里唯一的精神寄托。從那以后,粵曲在我心里好像也沒那么討厭了,反而多了一份溫情,而這一切都是因為爺爺?shù)木壒省?/p>
故事的后來曲終人散,爺爺走了以后,家里再無粵曲聲。一是那個喜歡聽粵曲的人不在了,二是怕奶奶聽到會想起爺爺傷心難過,過往的那些粵曲聲如今也成為了值得被懷念的過去。
未經(jīng)授權(quán)不得轉(zhuǎn)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