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天,仿佛是春鳥用嘴叼來的。春天打開門扉,萬物涌進(jìn)門來,一時間,喧鬧起來。
春天的鳥是喧的。你聽,于某個不經(jīng)意的清晨,窗外的香樟樹上傳來了幾聲鳥兒嘰嘰喳喳的叫聲,輕輕的,淺淺的,細(xì)細(xì)碎碎,像在竊竊私語,又像在輕柔對話。慢慢地,鳥叫聲多了起來,“唧唧 ”“喳喳”“啾啾”“嘰嘰咕咕”……長長短短,仿佛斷了線的珠子一粒一粒清脆掉落。那鳥兒仿佛在訴說久別的相思與重逢的歡喜,像有說不完的話,你一言我一句的,滿樹聒噪,擾人春夢。此時,令人想起唐代詩人孟浩然這首膾炙人口的《春曉》:“春眠不覺曉,處處聞啼鳥。夜來風(fēng)雨聲,花落知多少?!蔽蚁?,那清脆婉轉(zhuǎn)的鳥啼聲縈繞在詩人的耳畔,想必會在他的心湖劃下一道道快樂的漣漪。
春天到田野上走走,也是一派喧鬧的景象。草長鶯飛,燕子銜泥,水漲魚歡,蜂飛蝶舞,蜻蜓低翔,溪水潺潺,牛兒哞哞。農(nóng)民扛著鋤頭,翻地播種,奏起春耕的序曲。此情此景,不禁想起唐代詩人白居易《錢塘湖春行》來,我最喜歡“幾處早鶯爭暖樹,誰家新燕啄春泥。亂花漸欲迷人眼,淺草才能沒馬蹄”這詩句,讀著讀著,仿佛聽到黃鶯悅耳動聽的歌聲,使人感到春天的嫵媚氣息撲面而來。
春天的花開也是喧的。木棉花高踞在枝頭,齊刷刷地開了,每一朵花都像一團(tuán)熊熊燃燒的火,燃燒得嗶啵有聲,甚是熱鬧。嫣紅的桃花,粉紅的杏花,潔白的李花,黃燦燦的迎春花……都呼啦啦地綻開,爭奇斗艷,鬧騰騰的。
山村里,春天才淺淺地來,山上潔白的土莊繡線菊便早早地開了,每一朵盛開的土莊繡線菊都像一個圓圓的繡球,開得漫山遍野,像下了一場盛大的雪,惹得蜂縈蝶繞,熱鬧非凡。少年時,我每天都往村前的山上跑,去采花。滿樹成團(tuán)成簇的土莊繡線菊圍著我,仿佛一群天真的小孩童,纏著我說話。下山時,我總抱著滿懷的花兒回家,插在瓶子里,可以繽紛一整個春天。
春天,那么多花兒開放,像是無數(shù)盛裝的女子,興沖沖地出席一個美麗的盛會,雖然聽不見花開的聲音,但讓在春天里賞花的人,心里兀自喧了起來。
春雨也是喧的。萬籟俱寂的春夜,一場春雨輕輕地下起來了,像是不速之客,悄悄地潛入人們的夢里來。正如詩人杜甫所說的,“隨風(fēng)潛入夜,潤物細(xì)無聲?!蹦谴河辏冷罏r瀝,滴滴答答,在靜寂的夜,顯得格外地清晰可聞。
記得小時候,我在鄉(xiāng)下住的是老屋,那春雨更使我難忘。最喜歡的是下雨的夜晚,我躺在床上聽雨。老屋的屋頂是用瓦片鋪砌的,雨滴接踵而來,瓦的聲音就叮叮的奏響了。那聲音酷似古箏,清脆,且韻味十足,在黑夜里向四面八方彌漫。春夜瓦屋聽雨,像一曲美妙的天籟,又像一首動聽的搖籃曲,這樣的夜晚,夢最香甜。我想起詩人陸游的“小樓一夜聽春雨,深巷明朝賣杏花”。春雨喧喧,多么詩意。
無意之中,看到一幅國畫,畫上有一棵花樹,盛開著紅艷艷的花,花間有幾只小鳥在撲棱撲棱地飛。這幅畫名為《春喧》。想想,一個“喧”字,充滿了詩意,倒是恰如其分地把春天的神韻形容得絕了。
最愛這喧喧嚷嚷的春天??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