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與鳥雙向奔赴,鳥與人雙向溫暖。梁一元與他的鳥兒們在桃花島上結(jié)下了人鳥奇緣。
其實,桃花島不是島,只是九洲江中一荒灘。灘上長滿了雜草和雜樹。那些知名不知名的雜樹一片接一片,一叢連一叢,堆滿了安鋪古鎮(zhèn)的心事。梁一元從小喝著桃花島的水長大,對桃花島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結(jié)。孩提時期,他常常到島上聽風聽雨聽蟲鳴……
后來不知道是機緣巧合,還是命運安排,梁一元竟從一名陶瓷工搖身變成了“桃花島主”。
梁一元的腳一踏上桃花島,就感覺腳底生風。很快,他就以“桃花島主”之名種下幾畝桃花。誰知,桃花還沒發(fā)芽,一群白鶴就搶先飛了過來。
白鶴繞著桃花島盤旋,隨后“嘎嘎嘎”地向安鋪文筆塔飛去。梁一元望著白鶴遠去的身影,悵然若失,心頭酸澀泛濫。
梁一元清晰地記得,父親曾與鶴結(jié)緣,后又因鶴而去。父親駕鶴西去時反復叮囑:“要善待白鶴!”
也許是上天所賜的緣分,白鶴于翌日傍晚又飛了回來。它們時而高飛,時而斜掠,時而滑翔,為晚秋的桃花島帶來不一樣的歡愉。
突然“砰”一聲,一只白鶴被盜獵者的鳥槍擊中,從云中跌落,發(fā)出了凄婉而深沉的哀鳴。梁一元救鶴心切,縱身跳過棚欄,躍過籬笆。在茅草深處,梁一元終于見到了白鶴。此時,白鶴已躺在血泊中,潔白的羽毛已被染紅。梁一元定睛一看,發(fā)現(xiàn)白鶴的腳上有一道2厘米長的傷口,鮮血仍汩汩地向外流。梁一元撕破襯衫,含淚幫白鶴包裹,然后“飛”一般奔向鎮(zhèn)獸醫(yī)站……自此,梁一元就與白鶴結(jié)下不解之緣,開啟了一場平凡而動人的“生命約定”。
與白鶴共舞,與風雨同醉,與星月交輝……那段日子,他把整個身心撲在桃花島上,他除了在島上搭暖窩、挖洞穴、筑喂鳥臺外,還建起“候鳥治療室”和“候鳥試飛室”。究竟在“候鳥治療室”里救過多少白鶴,梁一元已記不清。十多年來,桃花島上的白鶴來了又去,去了又來,只要它們來,梁一元就在。
也許是聽到了白鶴的召喚,白鷺、蒼鷺、灰雁、紅隼、黑鳶、小青腳鷸等也相繼飛進桃花島。它們混搭在一起,在樹梢上嘰嘰喳喳,唧唧啾啾,那清亮、激越的鳥叫聲穿透安鋪古鎮(zhèn)的黃昏。
前些日子,又有一批珍稀候鳥飛進了桃花島。它們在樹上盤旋打轉(zhuǎn),求偶喂雛、游弋嬉戲、雀躍啼叫,讓原本熱鬧的桃花島變得更加熱鬧。放眼望去,鶴舞鶯飛,上下頡頏,一片鳥語花香。懸吊在樹梢上的鳥窩密密麻麻,一個挨著一個。鳥窩形態(tài)各異,有碗狀的、杯狀的、球狀的,還有袋狀的,美得叫人移不開眼。
“我知你在等,你知我會來。”十多年來,這些候鳥都以秋風為信,用翅膀完成對桃花島的“生命約定”;而梁一元則用陪伴作答,將這份默默守護刻進自己的余生。
“鳥在林中知人意,人在林外聞鳥聲?!迸c鳥兒相伴久了,梁一元漸漸練就“聞聲識鳥,依影辨鳥”的絕活,如今單憑看鳥的毛色,他就能叫出100種鳥類的名字;單聽鳥聲,他就能秒猜出這種鳥屬于什么鳥類,不僅如此,他還能模仿20多種鳥叫,連鸚鵡都自愧不如。
每當梁一元發(fā)出喚鳥的聲音,林子里總是一呼百應,眾鳥歡騰。
梁一元說:“我和鳥兒已‘融’在一起,分不開了!”是的,人與鳥的雙向奔赴,雙向守護,讓梁一元和鳥兒成了相依相親的存在。在梁一元的眼里,鳥兒就是一個自帶流量,自帶神秘信息的人間精靈。
酉雞年仲夏夜,那些自帶神秘信息的鳥兒不知為何突然間變得狂躁起來,一些脾氣暴躁的鳥兒還上躥下跳,驚叫不止。
正當他感到莫名奇妙的時候,手機響起了短信的提示音:“一哥,鳥嫂突發(fā)急病,急需送院!”
梁一元火速趕回,發(fā)現(xiàn)妻子馬艷芬疼得在地上直打滾。梁一元著急了,背著妻子就往醫(yī)院跑。抽血、照B超、做核磁共振,最后診斷為早期宮頸癌。梁一元聽到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,他整個人像是要炸了一樣。
也怪,自從梁一元離島后,樹上的鳥兒沒有一只落地,總是呆在窩里叫,叫聲里似乎多了些愁苦的情緒。
那天,梁一元將筆緊緊捏了起來,顫顫巍巍地在手術通知書上簽了字。護士抬起眼詢問似地看著他:“你就是‘候鳥醫(yī)生’梁一元?”
梁一元深深地點了點頭。很快,全院幾名“最美醫(yī)生”“最美護士”聞聲集結(jié),蹲著為這位未曾謀面的鳥嫂做切除手術。
術間,樹上的鳥兒悄悄地躲在野生林里,不跳也不叫,以沉默不語表達著某種情感。
梁一元也默默地當起護工,埋頭照顧患重病的妻子,也許是他的堅守得到了上蒼的眷顧,鳥嫂的病奇跡般好了。
太陽升起來了,陽光像金子灑在桃花島上。還沒等鳥叔鳥嫂進島,島上就響起了“哦、哎、啾啾、咕咕、喳喳、嘰嘰喳喳”的混叫聲。那混叫聲高亢、清亮、激越、婉轉(zhuǎn)多變,極富音律,使整座桃花島充滿禪韻。
聽到鳥叔鳥嫂的腳步聲后,鳥兒高興得連蹦帶跳,連飛帶躍,從這棵樹飛到那棵樹,又從那棵樹飛到這棵樹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