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八點,從南三碼頭出發(fā)的公交車司機——陳大哥,和往常一樣,將車子停在南三碼頭出口對面,等候乘八點那班船到南三碼頭的人們。島內(nèi)共兩條環(huán)島線路小公交,901線和902線,其中,902線可到南三島的旅游區(qū),下午五點是最后一班發(fā)車。
南三渡口所快船航班時刻表
如果你到達南三碼頭后,恰好乘上陳大哥這班車,他就會為你引領一段奇妙的旅程——在晨光熹微的時候,吹著來自海島的陣陣清風,依次的經(jīng)過島上的各個村莊站點,眺望大片的田野和魚塘,以及,只有炊煙裊裊,沒有高樓大廈的村莊。
司機陳大哥穩(wěn)穩(wěn)當當?shù)拈_著這臺一般載著七八個人的小公交,十分嫻熟的在這條只有狹窄的雙向兩車道的貫島公路上穿梭著,躲避著村民的摩托車和行人,并瞄準時機快速的占用左車道超車,整個過程如同行云流水,每個轉彎和上坡他都熟悉無比,每個剎車和加油的節(jié)奏,都恰好的踩在了點上,這其中的默契,只有在這座小島上行車已久的司機清楚。
破浪而來的南三水上巴士
陳大哥六十歲上下,臉是這座小島上最普遍的膚色——黃褐色,并帶著熱帶溫度的黝黑,還有,經(jīng)歷過海風焦灼的深深淺淺溝壑,它們不動聲色的講述著這方水土,曾經(jīng)有著怎樣的惡劣兇猛。
島上至今流傳著一句話——“最賤南三泥”,在我第一次聽到時,我曾十分好奇的問老人,為何有這樣的傳言。老人嘆氣答,相傳在從前,如果你在南三島上挖下一個坑,當挖出的坑中泥再倒填回坑里去時,無論如何,都會多出很多的泥,任憑你怎么回填壓實,都填不回去。物以稀為貴,而這樣生生會多出來的南三泥,自然就是最賤的了,并以此來形容,從前的南三人民,生活得如何窮困窘迫。
國旗的飄揚中,水上巴士迎接四方來客
“最賤不過南三泥”,并非徒有虛名,曾經(jīng),在這個海島上,風沙肆虐,漫山遍野的不是現(xiàn)今的田野魚塘村莊,而是海沙!潔白如銀卻能夠殺人的海沙!人們說:“天不怕,地不怕,只怕沙煞?!遍L長的夏日,一經(jīng)日曬就會滾燙的海沙幾乎無法種植作物,一腳踩下去深深淺淺的,一望無際的海沙,帶給南三人民無限的苦難。三日無雨則受旱,潮漲風大則受災,往往作物十種九不收。更別說,每逢臺風來臨,島上便是一片狼藉。
然而,苦難如此深,并不能磨滅南三人心中的希望。如你所知,南三人民靠著堅韌不拔的意志,四季不斷奮戰(zhàn)完成了聯(lián)島工程,種植了大片木麻黃防風林帶,筑起了實現(xiàn)與市區(qū)通車的南三大橋。厚重的歷史里,南三人一步又一步,像南三泥一樣,用堅實的步伐,遍布這座海島改變這座海島。
小公交行駛在狹窄的南三貫島公路上
以至于,用這片原本惡劣不堪的水土,育出了紅心番薯基地。種植在沙質土壤的番薯,遠比種在其它水土的番薯更香糯甜口,上面有陽光釀就的足夠成熟的香氣,還有入口時足夠厚實粉糯的口感,以及細嚼后醇樸的甜味。趁墟便能買到,八毛錢一斤,是南三人最愛的佐菜。
大多數(shù)乘客都與司機陳大哥相熟,也是,南三島雖大,全靠不多的公交車維持公共交通,只要多坐幾次,所有的司機都能輪著打過照面。陳大哥招呼著上車來的鄉(xiāng)親,用島上人民慣常的樸實笑容,和當?shù)氐姆窖裕热邕@樣:“你哈朝沒?。俊保ㄒ馑际牵耗愠栽绮土藛幔浚?。
霞山東風海鮮市場最常見的南三漁民
這樣的笑容和方言,在島上哪里都能尋得見,南三人開心的時候,從不會遮掩,想要笑得多歡樂,就笑多歡樂,爽朗的笑聲里沒有彬彬有禮的內(nèi)斂,卻獨有著一種真誠的大方。島內(nèi)群眾多講吳川方言,屬粵語系,本應清婉而過于柔和。可是,南三方言與湛江市區(qū)講的白話、吳川梅菉話都不盡相同。許是這里的水比較咸吧,島上人們笑稱,我們的話,味道要咸一些。南三方言中,除卻了粵語本有的語法和婉轉,還自帶了一種天然的直快麻利,說起來坦蕩蕩,確實有些咸。
南三盛產(chǎn)海鮮,而且離市區(qū)很近,所以,市區(qū)吃到的海鮮多來自南三,在霞山的東風海鮮市場,南三人和南三海鮮絕對能占據(jù)半壁江山。他們多半心直口快,手腳麻利,提著魚簍涉水而來,自早晨六點就開賣。有時候,他們也想多賺幾塊錢補貼家用,但是,遇到熟客也會半賣半送的多塞給你一條活蹦亂跳的小魚,囑咐你快些回家煮了魚湯,并開心的說,包你煮出的魚湯很甜。那些新鮮的魚鱗上泛著光,上面有著一個漁民的勤勞和堅強。
這就是南三人。
黃昏中的魚塘波光粼粼